*殤不患x浪巫謠
*西幽戀愛故事(?)
*西幽戀愛故事(?)
參、夜宿
有馬匹做為助力,他們持續向南方移動,人煙逐漸稀少,尋得可借宿打尖的地方變得不容易,就地宿營成為他們目前的選擇。
「是水聲。」
「這裡休整吧!」
潺潺流水聲掩蓋在林間深處,細微得讓人難以察覺,但有以樂為武的睦天命與浪巫謠在,再不起眼的聲響也無所遁形。先是浪巫謠敏感的望向森林某處、接著兩匹性格溫順的馬兒嘶了聲,馬蹄踏了幾下。同時,睦天命亦閉上雙眼,凝神傾聽一陣後,說出她所聽到的,浪巫謠亦沉默點頭。
沒有猶豫,殤不患直接拍板定案。距離日落還有一個時辰,來不及趕到下個村落、強行加速也會傷了馬匹腳力,不如利用這一個時辰尋覓吃食飲水,修整一晚再出發。
把馬繫好,殤不患與睦天命對視一眼,瞬間達成共識,「我找吃的。」
「這裡我顧。」
分工完畢,男人轉頭看向安靜繫好馬匹、佇立一旁的浪巫謠,想想,還是跟浪巫謠交代幾句,「你就……隨便做點什麼吧!」
語畢,殤不患擺擺手,黑袍一閃直接踏入林中,很快便看不見身影。睦天命目光一轉,白衣樂師悵然若失的神情正好被捕捉到,只見浪巫謠斂目低頭,額前碎髮柔軟的垂下,貌似思考著的樣子。
須臾,她看著俊美樂師抬起頭,剔透眼神對上她,似是詢問她的態度,她回望浪巫謠不言不語,決定怎麼做的人是浪巫謠,她那時誤會過他,現在的她尊重他的想法。
所以,你決定怎麼辦呢?浪巫謠。
浪巫謠看著她,微微點頭後,轉身便竄入林中,徒留黑髮女性與兩匹馬於原地。
「哎呀呀……」睦天命狀似苦惱的捧著臉,玩味的笑容怎麼也壓不下去。
不曉得不患發現浪巫謠跟上他時,是什麼表情呢?
真想看看呢!
可惜,什麼都沒有。
殤不患迅速的於林間穿梭,這座森林蘊含天賜的恩惠,想尋得吃食並非難事,只是,從方才開始,他就知道有個人跟在他身後了。
他前進、後面的人就前進;他停下、後面的人就停下,殤不患站在原地,聽著不遠處細微的呼吸聲,眉頭玩味的挑起,慣持拙劍的手便自後方向前一擺。
「別跟在我後面了,過來。」
後方的腳步聲與呼吸聲帶著音韻感靠近,不一會兒,楓紅與月白映入眼簾,浪巫謠看著男人的側臉,眼中的躊躇一覽無遺。
「走吧!找些吃的回去。」
側頭示意,殤不患施展輕功繼續尋覓獵物蹤跡,很快便察覺到斜前方有獵物的動靜,他想提醒浪巫謠有獵物之事,樂師已自他身旁竄過、腳尖挑起小石子精準踢向獵物方向,短促雞啼明示獵物被擊中,殤不患忍不住發出讚嘆。
「喔?」
「……那裡,有活物。」
以為自己這樣做不妥的浪巫謠停下動作,回身便是笨拙的解釋,怯怯抬眼,男人單手摩挲下顎,表情很是滿意。
「挺不錯嘛!」
拍拍浪巫謠的肩,殤不患撥開樹叢大步上前,一隻折了腳的雉雞在地上撲騰著翅膀,他熟練的取來細長草葉作為簡易綁繩綁起獵物,一把抓起遞到樂師面前。
「你獵到的,拿著。」
「嗯。」
接過雉雞,浪巫謠側耳傾聽,可以聽見附近還有幾隻落單的活物奔跑、水聲、樹葉沙沙聲,他張口正想說什麼,便見殤不患往前衝出,他抓著雉雞緊追在後,看著殤不患隨手便拾起空中飄零的落葉往前一劃,本是輕觸即碎的葉化為最鋒利的暗器,一擊便斷了雉雞的生路。
手上雉雞拍著翅膀,期望捉著牠的人類網開一面,浪巫謠看了看手上獵物,眼光投向殤不患的手--斷氣的雉雞被男人捆好提起。
這樣毫不猶豫的殺生,好嗎?
「不吃,就會餓肚子。」接收到浪巫謠詢問的目光,晃晃手上的獵物,殤不患說得理所當然,「取夠填飽肚子的份,不是應該的嗎?」
更何況,眼前兩隻雉雞對天命來說只能吃個七分飽,他自己的份都還沒抓到呢!看浪巫謠恍然大悟的眼神,不知為何覺得挺可愛的……咳,打住。
看浪巫謠理解的點點頭,殤不患清咳一聲,開口直奔主題,「總之,至少再抓個三隻才夠用,走了!」
話音方落,兩人已飛身上前,根據方才聽取的動靜,在水邊還有群雉雞在奔跑,他們施展輕功,或擒或殺,在雉雞聲聲啼鳴為點綴下,浪巫謠輕巧一躍,一手拿住雉雞後頸,乾淨俐落的身手讓旁邊的做完初步處理的殤不患忍不住稱讚。
「好!」
不稱讚沒事,殤不患的稱讚反而讓樂師嚇了一跳,急忙抓住雉雞的浪巫謠沒注意接下來的落腳處,堪堪將背上琵琶往岸上一投,噗通的水花聲中,白衣樂師與雉雞一起掉入水裡,雙雙成為落湯雞。
「嘖!」
「咳咳、咳!」
從河裡坐起,浪巫謠看看手上被水嗆暈的雉雞心裡鬆了口氣,幸好落水時沒放手,吃食確保無慮。頭頂暗下,他抬頭,便看男人踩進河裡,半彎腰對他伸出手。背著光,浪巫謠看不清男人的表情,但他隱約感受到殤不患波動的情緒。
事實上,浪巫謠的感受既對也不對。
在看見浪巫謠落水的瞬間,殤不患嘖了聲,趕緊放下手上雞隻大步上前,看著浪巫謠自河中坐起咳嗽著,手上獵物半壓在水中,已經奄奄一息,但這不構成他怔愣在地的理由。
一襲白衣輕且軟,吸了水後服貼在青年身上,隱晦又大膽的勾出青年精瘦結實的身材,秀氣的肩、柔韌的胸、緊實的腹、有力的腿,皆在眼前無所遁形。楓紅髮絲零散的蜿蜒在青年背後、溼答答的落在青年頰邊,白與紅的對比,與青年咳嗽時濕潤的翠綠眼眸,形成一道美景。
令他內心躁動不已的美景。
這樣不對,他只是放不下這個純粹的傻孩子,除此之外,什麼想法都不該有。
踏進河裡,他壓去心底的異樣,彎身對樂師伸出手,樂師握上他的手,翠綠的眼中乾淨得只有信任,他定下心,一把把人從河中拉起帶上岸。
「脫掉衣服。」
浪巫謠不懂,殤不患把自己拉上岸後的第一句話是叫他脫下衣袍,但同是男性,也沒什麼好遮掩的。想想,樂師放下獵物,在男人眼前解開衣帶、褪下那身濕透的白裳,如羊脂白玉般剔透的肌膚逐漸展現在男人眼前,柔韌中蘊含爆發力的身體比方才更加衝擊男人感官,殤不患暗自調息下,解下自己披風披上樂師的身子,也掩住那旖旎絕色。
「幫你弄乾衣服,這個將就下。」
說著,殤不患拿過樂師本來輕軟細緻的白裳,看似粗魯實則謹慎的擰去水份後,運起功法,粗略的蒸乾衣裳。浪巫謠睜大雙眼,看著男人雙手翻動著自己的袍服,從裡到外無一遺漏的檢視著,不知為何覺得雙頰發熱,有種隱密被人碰觸的感覺。
「裡衣好了,穿著。」殤不患把月白裡衣遞給樂師,外袍則被他掛回臂彎,他轉身回頭取著獵物,一併避開樂師著衣的景。拿完獵物,男人再度面對樂師時,樂師已經套好裡衣,正抱著他的披風躊躇著。
「披好!」不由分說的把披風裹到浪巫謠身上,殤不患在樂師不解的神情下淡淡解釋,「外袍等下帶回去烤火,別讓天命等太久。」
眼前的樂師被雪白滾著皮毛的披風包裹著,或許是披風寬大,樂師被裹得嚴實,反而襯得臉龐更加稚嫩。披風上還有殤不患的氣息,裹在身上彷彿被男人擁抱著--想到從身上裡衣跟披風都有殤不患的溫度,浪巫謠臉一紅,覺得羞澀,更多的是不解。
他們都是男子,行事亦是坦蕩光明,羞澀之情從何而來?
看著殤不患提著獵物轉身離去的背影,浪巫謠搖搖頭甩去困惑,抱起琵琶趕緊跟上男人腳步,默默走在殤不患身後。
殤不患會不會生氣呢?他沒抓好獵物,還掉入水裡弄了一身濕。浪巫謠看著男人玄黑背影轉著各種思緒,所以他沒注意到男人停下腳步,一時不察整個人撞上殤不患的背,他趕緊退開距離,抬眼便是殤不患的苦笑。
「害你掉到水裡,抱歉。」
「你不生氣?」
殤不患訝異的挑眉,浪巫謠的疑問出乎意料之外,「你幫我抓了這麼多獵物,感謝你都來不及了,何況是生氣?」
「我幫到忙了嗎?」
「幫大忙了。」
回答得斬釘截鐵,殤不患凝視眼前的樂師微微睜大雙眼的模樣忍俊不禁,輕咳一聲,殤不患端正神色,對浪巫謠說出本該跟他說的話。
「總之,謝謝你幫忙了。」說完,殤不患看著樂師翠玉的眼裡湧出神采,有些侷促的轉身踏出步伐,「時間也不早了,走吧!」
真的是個純粹過頭的傢伙,一點點好就這麼高興、這麼珍惜,明明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事,於他而言便是舉手之勞罷了,但看見浪巫謠每一次都露出珍惜至極的神情,總讓他不知不覺的想對浪巫謠再好一點。
若是哪天再也沒有對浪巫謠好的人呢?
對自己產生的想法震驚,殤不患腳步頓了一下,然後恍如無事般繼續行走,只是心裡不如外表所見的無事。
他得先想清楚才行。
*
「原來是這樣啊……」
往火堆又添了幾根枯枝,睦天命輕輕的說著,一旁掛在火堆旁烤著的白袍與殤不患複雜的神色映入眼簾。
想到早前浪巫謠狼狽不堪的跟著殤不患回來、殤不患動作利索的把獵物交給她料理後,便帶著僅著裡衣與不患的披風、看起來似懂非懂的樂師安置在火堆前的樣子,睦天命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雉雞們被睦天命做成了叫花雞,吃得乾淨無比。浪巫謠默默坐在火堆前,被殤不患要求做好保暖,不敢移動位置。乖巧的模樣與不患操心的模樣有天壤之別。
「等下我守夜,你爭取時間休息。」
「好。」
殤不患沉聲交代,睦天命看了眼浪巫謠烤火的背影,尋了一旁樹下靠坐小憩去了。
火星劈啪飛濺,澄紅火焰在翠玉眼眸映出光。浪巫謠看著溫暖的火焰跳動,忽明忽暗的燃出一片靜謐,令他有些昏昏欲睡。
殤不患是個溫柔的人,他想。
會讓他跟著走、會幫他弄乾衣物、還會跟他說道歉與謝謝。他明明就做得不是很好,但是殤不患說他有幫上忙時,他心裡好高興,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
在殤不患眼中,他就是浪巫謠而已,與世間眾生無異。
他們之後定會分道揚鑣的。浪巫謠沒有忘記這場旅途的目的,目的達成,也是曲終人散之時,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。
但他捨不得結束,他還想多認識殤不患一點。
眼皮沉沉下垂又猛然睜開,反覆數次,正當樂師打算以疼痛作為清醒的手段時,一具暖熱的體溫出現在他身邊,然後,男人熟悉的聲音篡進耳裡。
「肩膀借你。」
殤不患的聲音讓他平靜,浪巫謠看著男人堅毅的側臉,也知道男人說一是一的性格,不再猶豫,楓色頭顱怯怯倚靠在黑袍男子肩上,翠玉雙眼緩緩閤起。
聽著肩上綿長的呼吸聲,殤不患瞥了眼靠著自己的青年沒說什麼,大手自發性的攬著樂師的肩,讓樂師靠得安穩。
對浪巫謠太過溫柔了,這樣不好。
殤不患看著燃燒著的火堆,抽起一根樹枝投入火中,樹枝燒出劈啪聲,也燒出他的警覺心。過多的溫柔會化作致命的刀刃,傷了自己也傷了他人,對浪巫謠的好,若是無法負起責任,還不如一開始冷眼以對。
但他放不下浪巫謠,他放不下這個跌跌撞撞的走出鳥籠,卻茫然望著天空的雛鳥。既然如此,那就在這趟旅途中,依本心而為吧!
他得好好準備了。
*
天明了。
他們在曙光乍現之時起身趕路,穿過樹林、穿過村落,空氣逐漸暈染了鹹澀的氣息,隨著浪花拍打聲越發清晰,他們將馬繫好後,殤不患背著萬世神伏走在前頭。
浪巫謠看著殤不患的背影走著,他隱約有個預感,殤不患跟睦天命打算在他眼前揭露些什麼。而那個什麼,便是他想追尋的真相。跟著走上海灣,站在陡峭的岩岸上,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海與初生的朝陽。
--如果自海面裸露出來的破碎建築不計的話。
殤不患轉身面對浪巫謠,他看著樂師俊美清冷的面容,心底微動。樂師的眼神依然是乾淨純粹,但他要在樂師面前揭開世間陰暗之處,以最殘忍的方式。
浪巫謠,只有順從是不足以在世間存活的。殤不患忽視掉心底的異樣,對眼前的樂師開口。
「此處變成海灣,不知不覺也是一年前的事了……」
他要在浪巫謠眼前,撕開虛偽的假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