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殤不患x浪巫謠
*西幽戀愛故事(?)
*西幽戀愛故事(?)
壹、糖葫蘆
浪巫謠,天籟吟者,善使琵琶,聽其吟唱皆如癡如狂,皇女跟前的寵人。
這是民間對浪巫謠的形容,隱隱約約也帶著點以色侍人的評價,殤不患一貫認為認識一個人,是用自己的眼來確認,而不是什麼江湖傳言小道消息。
如果要殤不患評斷浪巫謠是什麼樣的人……「傻孩子」。
看見風景時會放慢腳步、聞到料理的香氣會好奇轉頭,青年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,眼神總是流露出期待與不安,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乖巧聽從父母指令,只能轉動眼珠子,貪婪的將所有有趣的事物記在心裡。
明明,在宮中好東西可沒少見過,市井之中的各種也是稀鬆平常,但這個年輕樂師看見他不熟識的東西時,總是微微瞪大雙眼,仔細的、目不轉睛的把眼前的一切記著,就像現在。
「來呦~糖葫蘆~客倌來一枝?」
糖葫蘆小販熱情的吆喝,舉著稻草棍子吸引客人,稻草間插滿裹了糖的紅艷果子串,一顆顆果子在白日下透出甜蜜的光澤。
白衣青年佇立著,看著一對母子在小販面前看看挑挑,最後買下一串糖葫蘆,小小男童露出大大笑容接下小販給的糖,轉頭便給母親嚐嚐,母子倆一人一口的分食著,離去的背影溫柔又溫暖。
看著看著樂師便出了神,彷彿想起什麼,那雙靈動的翠眼沁入絲絲感傷。殤不患看著青年神情,心裡所想便脫口而出。
「你想吃?」
青年搖搖頭,眷戀的看了看母子背影後轉身走向他,停在一步外的距離,眼中的情感被青年層層掩蓋住,餘下一片風平浪靜。
相處段時間後,殤不患稍微摸到與浪巫謠溝通的門道,這個青年不說白話、言行如一,在初次溝通後,雖然笨拙,青年對於拋向自己的問題會努力回應。更多時候,青年是默默聽著他和天命對談、天命說話、他說話,靜靜的聽著。
問題範圍有多少,青年就回答多少。他不會額外回答理由緣故,而他的問題,僅讓他回答至此。
想了想,殤不患決定換個問法,「你不想吃,卻看著糖葫蘆小販賣那母子糖串,為什麼?」
為什麼?浪巫謠會看著那樣於市井間稀鬆平常的生活目不轉睛,那雙眼飽含著某種溫暖又傷懷的情感呢?
殤不患的問題讓浪巫謠斂起雙眸,赭黑相間的眼睫細微顫動著,青年似乎是猶豫著、斟酌著,唇瓣幾番開合後,青年抬眼望向殤不患,眼中星火熄滅,僅剩餘燼。
「……沒有、一起吃的人了。」
已經沒有了。
從母親被自己的聲音殺死後,浪巫謠就明白自己不配得到溫柔。弒母罪人天地不容,他的罪也不會因時間流逝而消失。
那麼嚴厲的母親、那麼溫柔的母親,對自己的歌聲嚴苛鍛鍊至極,對自己高燒不退溫柔呵護至極,已經不在了。
小小的浪巫謠有母親,現在的浪巫謠只能獨自前行。任何幸福、快樂、美好的事物都不該與他有所牽扯,他所在之處,往往帶來悲傷的結果。
雪山上,至親墜崖;酒樓裡,賓客判刑;皇宮內,樂師命如螻蟻,僅為皇女遊戲取樂之用。
他明白了,凡事與他有關的人都會遭遇不幸。無力阻止的話,那就站得遠遠的,一絲一毫都不碰觸,越是幸福的所在,他越不該靠近──即使是如此溫暖的平凡。
那,看一眼就好?
那些溫暖可遠觀之,這樣,他不用擔心自己帶來的災禍,這些幸福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。
想到方才那對母子互相分食的溫馨畫面,浪巫謠不自覺的露出一點微笑,但看在殤不患的眼裡,青年的笑比哭更加不順眼。
果然是傻孩子,傻得連想要什麼的想法都不敢想的傻孩子!
「啊——真是!」
煩躁的抓頭,殤不患出手如電,在浪巫謠來不及反應前迅速扣住青年手腕,粗糙大掌緊握纖細玉腕,一個巧勁便把人強硬的帶著,青年掙扎的動作讓他握緊手中那截皓腕,不讓青年有逃離的機會。
「放——」
「想讓皇軍知道你在此嗎?」
青年掙扎得厲害,怕不小心便誤事,殤不患湊近樂師低聲警告,樂師擔心動靜太大引來皇軍而不敢再動作,這點給了殤不患更多發揮空間,半拽半拉的,殤不患帶著青年到小販面前。
「喂,小販,來一串!」
「好咧~」
小販看見行至眼前的兩人衣著華貴、舉手投足皆非平民百姓,閱人無數的眼光知道有貴人上門,趕緊放低稻草棍,一串串飽滿的、香甜的、紅艷艷的糖葫蘆便落在殤不患與浪巫謠眼前。
浪巫謠有些手足無措,下意識望向殤不患,只見男人來回看了看,迅速的指著其中一枝,「就這個。」
殤不患摸進懷裡,掏出幾枚銅錢交給小販,小販笑呵呵的收下錢,自稻草棍上拿起殤不患指定的糖葫蘆遞來。
「你拿著。」對上浪巫謠困惑的視線,殤不患往糖葫蘆方向下巴一點,「我沒有手,你拿。」
他看著青年愣愣的看看他的左手——他正握著樂師的手腕,再看看他的右手——他正將盤纏收入懷中,視線投到他臉上——他臉上只有鬍渣,最後順從的點頭,青年伸出手,從小販手中接過糖葫蘆。
跟那對母子一樣的糖葫蘆。
視線有些模糊,浪巫謠眨眨眼,眨去眼中的霧氣,卻眨不掉湧上心頭的酸澀。那種有些難過、有些孤獨、有些高興的複雜情緒交錯著,一時之間,發亮的翠眸緊緊盯著糖葫蘆,卻遲遲不敢動作。
下一瞬,下顎長著鬍渣、刀斧雕鑿般的粗獷面孔闖入視線。在浪巫謠的眼前,殤不患豪邁的咬下一顆裹著糖漿的山楂果,咀嚼兩下後露出微妙的表情。
「……好甜。你不吃嗎?」
被殤不患一提,樂師趕緊咬了一口,甜中帶酸的堅硬口感席捲味蕾,浪巫謠訝異的瞪大雙眼,細細咀嚼著被咬破的糖塊與帶酸的山楂果。
酸澀中蘊含絲絲甜蜜,明明是酸多於甜,卻是吃著吃著口舌生津,越吃越覺得甜。
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。浪巫謠想著,便望著已經吃完的男人舔過唇,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「好了,現在你有一起吃的人了。」
原來如此。那對母子也是這樣,一人一口的吃著好吃的,帶著溫暖的氣息說說笑笑的離去。原來,糖葫蘆是要一起吃,才會讓吃的人感到美味又高興。
浪巫謠不懂如何說話,才能讓人高高興興的,但有件事,只要他想做他就能做到。
「怎麼不吃了?」
看著浪巫謠怔怔的舉著吃一半的糖葫蘆,不言不語的模樣實在很奇怪,殤不患不客氣的拋出疑問,很快就得到回應。
糖葫蘆遞到自己眼前,在糖葫蘆後、浪巫謠清澈的眼神與他的話語一併放上。
「你也吃,很好吃。」
或許是那雙眼清如此純真,樂師的心思一覽無遺,乾淨純粹的想法本就具備吸引人心的能力,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啖劍太歲也無法拒絕。殤不患喔的一聲,伸頭咬走一顆後,咬著糖葫蘆的男人後知後覺的發現某件他到現在才察覺的事。
——剛剛他不但跟浪巫謠分食一支糖葫蘆,甚至直接把浪巫謠咬了一口的糖葫蘆吃下去了。
兩個大男人分食應該還好,但吃了浪巫謠吃過的食物畢竟不怎麼妥當,雖然樂師沒什麼表示,但讓人誤會自己是個輕浮的浪蕩子便不好了。想通關節,殤不患清清喉嚨,很大度的擺擺手,「我吃過了,剩下的糖葫蘆都給你吧!」
樂師點點頭收回竹籤,從善如流吃下最後一顆糖葫蘆。甜蜜逐漸充滿口中,浪巫謠細細品嚐著,雖然還是沒有太多情緒流露,雙眼的神采讓樂師神情被點亮,看起來更有血有肉。
真的是個,一點溫柔就珍惜至極的傻孩子啊!
於是,當睦天命與他們會合時,看見的便是握著竹籤不放,沒有太多表情卻能感覺到心情很好的浪巫謠;以及看著青年握著竹籤,一臉糾結神色的殤不患。
「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「就請了一串糖葫蘆……」
看著睦天命雖然疑惑但體諒似的理解,殤不患默默感謝天命的尊重,更加確定他把方才的事隱藏起來的想法。
至於為什麼想隱藏起來……現在的他還不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