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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、名字
『想知道來龍去脈的話,就必須請你走一趟南方。』
『你想出趟遠門嗎?』
背著母親留下的琵琶,浪巫謠沉默的跟著前方一黑一藍的兩人前行。黑袍男子背著古樸重劍與身邊藍衣女子低聲交流,兩人間的互動與氛圍在在顯示著不一般的關係。
日沉之時,他與黑袍男子──啖劍太歲針鋒相對,刀劍相擊、招招致命,只為追求一個答案、一個惡非惡的答案。對方語中毫不留情的嘲諷讓他的刀遲疑,一瞬間,他猶豫不決的刀、對方堅定果決的劍直指要害,他卻失去再向前一步的決心。
那個人解下漆黑帷帽,炯炯有神的雙眼凝視著他,看清楚那個男子的面容,他本就動搖的心更加猶疑了。
——那樣正氣凜然的人,真的,是惡……嗎?
一人引導自己歌唱癱瘓皇軍戰鬥力、一人迅速果決的入庫奪劍,配合無間的揚長而去。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非凡聽覺探得兩人行蹤、如果不是因為那名為嘯狂狷的男人追蹤自己行動,他們早已全身而退。
而自己,也將繼續籠中鳥的人生。
他想得到答案,於是他拋下武器,跟在他們後頭往南前進。從夜晚走到日出、從荒野走到草原,看著他們的背影,沉默前行。
『無視規則的人,才是真正的惡吧?』
『沒錯,我也是邪惡,但我乃皇女,天下人皆遵從我的慾望、我的歡喜。』
但是,他的直覺告訴自己,不管是涼亭裡、撫琴的睦天命,還是荒野中、持劍應戰的啖劍太歲,都不是惡。
她跟他,與世間諸惡是不同的。
那我呢?
酒樓裡,沉醉瘋狂的人們;皇宮中,陶醉血腥遊戲的公主;還有面對這一切,如旁觀者般看著人們被逮捕、看著鬥樂的樂師被殺害,隨波逐流的自己。
那我,是什麼?
沉浸在思緒裡,因此,浪巫謠沒察覺前方對談聲早已停止,也沒發現自己緩下腳步,漸行漸遠。
殤不患回頭,便看見被他稱作皇女鶯鳥的俊美樂師走在茫茫草原中,一襲白袍隨風鼓動;已用玉冠束起的楓色長髮輕輕飄揚,在風中畫出優雅的弧線。
樂師微微斂起那雙翠目,眉心蹙出愁的形狀,明明是萬里無雲、碧草如茵的所在,卻襯得那人更加寂寞清冷。打從跟他們行走開始,這名有著魔性之聲的樂師便不再開口,靜默的、順從的,在他和天命一臂之遙的位置跟隨著。
「怎麼,後悔了?」
不客氣的問句砸到樂師身上,殤不患無視天命的眼神繼續開口,「想回去啦?」
聽聞此言,樂師愕然的抬眼望來,然後搖頭。緊閉的雙唇抿出一抹嫣紅,卻一聲未出,不願開口的態度看在殤不患眼裡簡直矯情。
殤不患嘖了聲,看著樂師這般模樣,心中焦躁有增無減,他踏步上前抓住樂師肩膀,「喂!說話!」
話出口,他便後悔了。
樂師低垂雙眼,那如珍寶剔透的眼被闔住,卻掩不住痛苦神色;白皙手指因緊握而泛紅,掩藏在那雪白袍服中;被扣住肩膀,既不抵抗、也不反擊,彷彿任何傷害都能加諸於郎君身上。
彷彿,早已接受所有世間的不合理。
「……我不會理解你的想法。」
眼角餘光瞄見天命走了過來,站在距他一步之外的位置等待,殤不患明白夥伴尊重自己的處理,語句不客氣、但語調較先前緩和些。
「你不說,我不會懂、天命不會懂。說了,才有互相理解的機會,你也懂這道理吧?」
握著的肩膀顫了下,他看著樂師慢慢抬眼望來,一雙乾淨的、茫然的、承載許多思緒的眼便撞進心底。
非常美麗的一雙眼。
盈滿澎湃情感、用世上所有讚美都無法形容的一雙眼。
若是那雙眼……
「……我、不會逃走。」
樂師低聲回應,似乎是不善言詞的樣子,卻讓聽者感受到話語的份量之重。他閉起眼,再度睜開時,那雙翠玉透著寧為玉碎的堅決。
「我要、知道答案。」
是自己決定要追尋答案的,也是自己決定要看清什麼是惡的,他要用他的眼、他的耳、他的心,看到最後。
他不會逃避的。
「是嗎?那跟緊了。」
放開眼前樂師,殤不患轉身往前走了幾步,突然想到什麼般的回身,「我說,用你啊我啊喂的,太麻煩了。」
「殤不患,不是『啖劍太歲』。」
「浪、巫謠。」
俊美至極的樂師笨拙的道出己身名諱,樂師名字早在皇榜廣佈天下時已知悉,但實際聽見樂師說出,一種微妙的感覺掃過心頭。
「浪巫謠,走了。」
與天命示意後,殤不患繼續前行,但他知道樂師會好好跟上,樂師的承諾可以信任。
睦天命快步走上前,跟在他身邊低語,「真意外呢……」
「什麼?你說我們會打起來?」
「不,不是這個。」
不是那樣喔,不患。
看到白袍樂師經過對談後,雖然笨拙但堅韌直面一切,以及自己的夥伴明明是個性格俗燥的人,卻為了樂師而收斂自己本有的氣性,不管是誰,都不像是平時的他們了。
太不像了,讓她不禁覺得有些意思。
「浪巫謠會跟好我們的。」
他們繼續前行,在殤不患與浪巫謠交戰後的第四個時辰,浪巫謠知道了啖劍太歲的名、殤不患聽懂了天籟吟者的諾言
——若是那雙眼,承載了歡喜之情,那肯定是世上獨一份的美景了。
殤不患的心中僅想過一瞬便拋之腦後,卻沒料到,那便是最初為樂師心動的楔子。